第二一回、剑胆琴心

旁白：午后，谭嗣同坐在落满阳光的书房里，伏案写了一封信，信写完了，他把信折好，揣进怀里。谭嗣同抬起头，瞥见墙上的古琴，他站起身，把琴摘了下来，然后出了门。

薛天龙：大人，您要去哪？

谭嗣同：我出去弹琴。

薛天龙：您还是在书房里弹吧，刘馆长有吩咐，不让您出去。

谭嗣同：我就到离亭那边，不上远处去。

薛天龙：可是……

谭嗣同：不用可是，我一会儿就回来。

薛天龙：那我跟您去。

旁白：两个人从半截胡同出来，往西走出不远，进了一片林子。林子不大，林中有条碎石小路，小路通向一座木亭。木亭很小，只容得下一张石桌和四只石墩。

薛天龙：大人，这座亭子为什么叫离亭？

谭嗣同：离亭又叫驿亭，是古人送别的地方，送别的人们在这里摆下宴席，喝完了送别酒，大家就分道扬镳了。

薛天龙：噢，原来是这样。

谭嗣同：一带江山如画，风物向秋潇洒。水浸碧天何处断？霁色冷光相射。蓼屿荻花洲，掩映竹篱茅舍。云际客帆高挂，烟外酒旗低亚。多少六朝兴废事，尽入渔樵闲话。怅望倚层楼，寒日无言西下。（原作宋张升《离亭燕.怀古》）

薛天龙：大人，这是您的诗吗？

谭嗣同：这是宋代诗人张升的《离亭燕》。

薛天：噢！

谭嗣同：天龙，你去书房把我的剑拿来。

薛天龙：是。

旁白：薛天龙出了林子，一溜儿小跑着去谭嗣同的书房取了剑往回走，刚走到胡同口，一辆洋车就在他身边停了下来。车铃一响，车上下来三个人，石丫、银铃和小蝌蚪。

石丫：喂，天龙。

薛天龙：师姐，你们怎么来了？

石丫：我来看看你们，自从跟了谭大人，你们就不怎么回镖局了。是不是混好了，就把娘家人给忘了？

薛天龙：哪能啊！老早就想回去看看了，可就是顾不上。

石丫：嗯，知道你们忙，所以，我这个当师姐的放下身价，特意来看你们了。

薛天龙：谢师姐。

石丫：不谢，不谢，天虎呢？

薛天龙：噢，他巡夜，歇着去了。你等着，我去叫他。

石丫：算了，算了，让他歇着吧，我又没什么事。

薛天龙：嗯，你今天别走了，等他醒了，晚上大家吃个团圆饭。

石丫：到时候再说吧！

薛天龙：那行。师姐，你们先进去，我去给谭大人送剑。

石丫：谭大人在哪？

薛天龙：你听？（悠远的琴声）

石丫：是谭大人的琴声。

薛天龙：嗯，他就在那边的亭子里弹琴呢。

石丫：天龙，你把剑给我，我给谭大人送去，你带银铃姐和小蝌蚪去会馆歇歇脚。

薛天龙：好嘞。

旁白：琴声从亭子里飘出来，轻盈而悠长。这琴声柔若无骨，仿佛一位少女在流连顾盼；这琴声绵似浮云，就像一柱炊烟在袅袅升起。忽然，琴声急变，如风卷残云，摧枯拉朽；如惊涛骇浪，直击长空；如洪水决堤，势不可当；如金戈铁马，所向披靡。石丫听呆了，她怔怔地立在亭子外，不敢靠近，不敢出声。（琴声停）

谭嗣同：石丫！你什么时候来的？（脚步声）

石丫：来了一会儿了，看你弹得那么入神，不敢打扰你。

谭嗣同：噢。

石丫：坛子，不，谭大人，你弹得真好。

谭嗣同：你还是叫我坛子吧，我都听习惯了。

石丫：嘿嘿，那就失理啦！

谭嗣同：说吧，找我什么事？

石丫：给你送剑来了呀！

谭嗣同：天龙呢？

石丫：我让他照顾银铃姐和小蝌蚪去了。

谭嗣同：噢。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石丫：打这儿路过，顺便就来了。

谭嗣同：最近都读哪些书？

石丫：《烈女传》还有《周公解梦》。

谭嗣同：嗯，多读书好啊，读书能改变一个人的气质。

石丫：我觉得也是。你有没有发现，我比以前有气质了，比以前也斯文了？

谭嗣同：嗯，还真有进步。

石丫：等我把这两本书读完了，你再给我推荐几本。

谭嗣同：行，你就读《千字文》和《女四书》吧！

石丫：这两本书哪里有卖？

谭嗣同：我书房里有一本手抄的《千字文》，回头拿给你，另一本我帮你问问。

石丫：手抄的那本书是借我，还是送我？

谭嗣同：随你的便，反正借了你也不还。

石丫：那就送我呗！

谭嗣同：送就送。

石丫：君子一言，死马难追。

谭嗣同：是驷马，不是死马。

石丫：驷马，死马，死马，驷马，听起来差不多呀。我一直还纳闷呢，你们这些书呆子到底懂不懂常识，死马又不会跑，还怎么追啊？

谭嗣同：哈哈哈……刚夸你斯文，疯劲儿又上来了。

石丫：其实我知道，就是逗你玩。

谭嗣同：你这个皮丫头。

石丫：我也知道，最近几天局势很不好。师父和张叔昨天出去一天一夜，直到天亮才回来，虽然我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能猜到，肯定和皇上有关，肯定和你有关。

谭嗣同：这些话，可千万别往外说。

石丫：嗯，这么大的事，我知道保密。

谭嗣同：那就好。

石丫：你再弹一曲吧，我给你舞剑。

谭嗣同：不弹了，弹琴需要有心，我的心不在这上边。

石丫：刚才还弹得好好的呢！我，是我搅和你了？

谭嗣同：没有，跟你没关系。

石丫：噢，那……把剑还给你吧！

旁白：石丫把剑递给谭嗣同，谭嗣同接过剑，顺手插在腰间。

石丫：要不，咱们出去走走？

谭嗣同：去哪？

石丫：走到哪算哪。

谭嗣同：行。

旁白：两个人出了离亭，信步来到街上。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小商小贩兜售着各式各样的物件。

石丫：我还欠你两串糖葫芦

谭嗣同：是吗？

石丫：你忘了？

谭嗣同：嗯，忘了。

石丫：我记着呢！

谭嗣同：呵呵。你年轻，记性就是好。

石丫：别倚老卖老，你又大不了几岁。

谭嗣同：我心老。

石丫：又拐着弯说我！

谭嗣同：咱们回去吧，最近不太平，少往外边跑。

石丫：噢！

旁白：两个人转身回去，忽听前边咣咣咣一阵锣响。对面来了一帮人，这帮人簇拥着一顶八抬大轿。这顶轿子相当排场，十三棒铜锣开道，回避肃静字牌高举。路人见了，纷纷向两边闪。可就在这个时候，轿子的对面来了一伙洋毛子，洋毛子荷枪实弹，气势汹汹，他们不但没有回避，还直接朝着轿子冲了过来。领头的轿夫见洋毛子不好惹，慌忙高喊一声“左照门”，后边的应一声“右靠边”。轿子快速闪到了路边，洋毛子顺着街道扬长而去。

石丫：是个什么官？

谭嗣同：看样子是一品大员。

石丫：这么大的官，凭什么给洋毛子让路？

谭嗣同：他们有洋枪洋炮。

石丫：咱们也可以造呀！

谭嗣同：有些事，你不懂。

石丫：我怎么不懂？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谭嗣同：唉！走吧！

李闰：嗣同！

旁白：猛听有人喊自己，谭嗣同转过头来。妻子李闰正笑盈盈地站在他身后，身边还跟着丫环鹊儿。

谭嗣同：你怎么来了？

李闰：我来看你了。

谭嗣同：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去接你。

李闰：不用你接，有鹊儿在呢。

鹊儿：是啊少爷，少奶奶说你忙，不让我麻烦你。

谭嗣同：这么远，你们一路上辛苦啦！

李闰：不辛苦。

鹊儿：当然辛苦啦！又是坐船又是坐车的。啊，不过还好，没想到这么顺就见着少爷了。

谭嗣同：啊，我也是刚出来溜溜。

鹊儿：是吗？哟！这是谁呀？你是少爷的贴身丫头吧？

旁白：鹊儿瞟一眼石丫，又把目光转向谭嗣同。石丫听着刺耳，拿眼瞪着鹊儿。

谭嗣同：噢，她叫石丫，文武义学的学员，跟我学过新学。

鹊儿：虽然名字土了点儿，人长得还不算土……

石丫：你……

李闰：鹊儿！

鹊儿：实话实说嘛。

谭嗣同：鹊儿，你想多了，我拿石丫当妹妹。

鹊儿：少爷，鹊儿可什么也没说。

李闰：鹊儿，你就少说两句吧。

鹊儿：好吧，我闭嘴。

谭嗣同：你这丫头，不站高枝儿，你就不死心。

鹊儿：嘿嘿。

李闰：走吧，咱们回去说话。

旁白：谭嗣同走在前面，李闰不声不响地跟着，后边是鹊儿和石丫。鹊儿背着一只大大的包裹，包裹压弯了她的腰，她将包裹往上扛了扛，然后扭脸看一眼石丫。

鹊儿：快过来帮我一把。哎，说你呢。

石丫：压死你算了。

鹊儿：嘿，你这丫头！

石丫：你才是丫头呢！

旁白：石丫甩下一句话，自顾向着浏阳会馆奔去。等谭嗣同他们走到会馆的时候，石丫刚好带着银铃和小蝌蚪出门。

银铃：诶，怎么这么急啊？

石丫：别问了。

薛天龙：师姐，不是说好了晚上吃团圆饭吗？

石丫：不吃了。

小蝌蚪：石丫姐，咱们还没见着天虎哥呢。

石丫：不见了。

银铃：石丫，你到底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石丫：你别问。

谭嗣同：石丫。

石丫：谭大人，告辞啦！

谭嗣同：天龙，派辆车送她们回去。

石丫：不用了。

李闰：（小声）鹊儿，你这丫头，刚来了就给我惹祸。

鹊儿：我哪有啊？

谭嗣同：石丫，石丫。（脚步声）

谭嗣同：天龙，你赶紧套车，务必把她们送回去。

薛天龙：好嘞。

旁白：薛天龙赶着马车，把石丫、银铃和小蝌蚪送回了源顺镖局，又顺便把石金省和王五接了来。大家聚在议事堂，再次商议救皇上的事。

王五：三哥，今天有没有消息？

谭嗣同：还没有。

刘凤池：那怎么办？

石金省：再等等。

谭嗣同：袁世凯肯不肯出兵，就看这一两天了。

刘凤池：如果他按兵不动，还有没有别的人选？

谭嗣同：没有了。就算有，这么大的事，也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石金省：再等两天，如果袁世凯还是不行动，我们这一百来人就直接杀进宫去。

谭嗣同：那不行，你们没进过宫，去了也不认识路，只有毕永年知道那拉氏住在哪里。

石金省：毕永年在哪？

谭嗣同：现在他还不方便露面，行动之前，我会安排你们见一面。

石金省：好。

谭嗣同：天不早了，大家回去歇着吧！五爷，石大侠，你们俩也别老往这儿跑了，有消息我会通知你们。

王五：行，等你的消息。

旁白：谭嗣同回到卧房的时候，李闰正坐在桌前画画。见谭嗣同回来，她放下手中的毛笔，出去打来一盆洗脚水。

李闰：烫一下脚，解解乏吧！

谭嗣同：还是我给你洗吧，你跋山涉水来看我，一定吃了不少苦。（水声）

李闰：路上听人说，皇上病了。

谭嗣同：皇上没病，那是慈禧老朽编的谣言。

李闰：她为什么要编这个谣言？

谭嗣同：她这么做，无非是为她的夺权制造借口。

李闰：夺权？老佛爷垂帘听政这么多年，她还要夺谁的权？

谭嗣同：夺皇上的权，她想剥夺皇上所有的权利。

李闰：那皇上现在怎样了？

谭嗣同：皇上！唉！

旁白：谭嗣同长长叹了一口气，他伸手去掏他写给妻子的信，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李闰：是不是形势很严峻？

谭嗣同：唉！皇上被那拉氏软禁起来了，处境十分危险。

李闰：你们刚才就商量这事了？

谭嗣同：嗯。

李闰：有办法了吗？

谭嗣同：还没有。之前，我找过袁世凯，请他出兵相助。

李闰：他答应了？

谭嗣同：不确定。赌一把吧，输赢在天！

李闰：他要是告发你呢？

谭嗣同：我去法华寺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两个打算，要么兵变夺权，要么慷慨赴义。

李闰：嗣同！

谭嗣同：赌赢了，大清崛起，国运昌盛；赌输了，头断血流，以死殉道。

李闰：你这样不惜一切，值吗？

谭嗣同：我知道，你希望我和你厮守终生，可是我却不懂儿女情长。

李闰：嗣同，你做的是大事，我支持你。但你也要为自己想一想，凭你的力量，能抗衡太后和那些大臣吗？

谭嗣同：我无能，我无能啊！皇上那么器重我，而我怕连皇上都保不住，是我无能，是我无能啊！

李闰：嗣同，别这样。

谭嗣同：这么多年啦，我亏待你了。

李闰：我没有怨过你，只是，你我夫妻十四年，我却没给谭家留下一儿半女。

谭嗣同：我昨晚梦见兰生了。

李闰：咱们的兰生如果还活着，他应该十三岁了吧！

谭嗣同：唉！夭折也罢，至少，少一个亡国奴。

李闰：要不？你纳个妾吧，也好为谭家延续香火。

谭嗣同：不纳，这件事你都提过好几回了。

旁白：窗外传来清脆的梆子声，已经是四更天了，石丫还是睡不着。她侧脸望着黑漆漆的窗外，千愁万绪在心头翻滚。

银铃：（悄声）石丫，石丫。

石丫：嗯。

银铃：你到底怎么了？

石丫：没怎么。

银铃：还说没怎么，话也不说，饭也没吃，觉也不睡。

石丫：银铃姐，呜……（低声哭）

银铃：是不是感情上的事？我跟你说啊，感情这东西，不能太较真儿，谁较真儿谁就受伤。

石丫：银铃姐，呜……（捂着哭）

银铃：哭吧，哭吧，哭出来就没事了。

石丫：（抽泣）银铃姐，你的感情受过伤吗？

银铃：感情跟练武一样，不练到伤痕累累，就学不到真功夫。

石丫：那你是怎么处理的。

银铃：和你一样，大哭一场，然后蒙头睡一觉，第二天一大早，那些伤心的事全他妈忘了，跟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

石丫：真的？

银铃：当然啦！听姐的，睡吧！

石丫：嗯。

旁白：银铃帮石丫把被子盖好，重新躺下睡了。石丫缩在被子里，一会儿闭上眼，一会儿又睁开，她失眠了。

编剧：顽铁

导演（解说）：宋伟

制作：苏凤岗、宋云龙

歌曲：张明忠、李强、常连祥、袁冰

导语：宋飞飞

《六合大侠》配音演员表

石金省——苏凤岗

王五——赵明

谭嗣同（新郎）——王兴亮

张楚——王文军

石丫——李进进

梨蛋（来劲）——顽铁

石头——宋云龙

马六（梁启超）——陈洋

小蝌蚪——勾亦菲

刀顿——卢铭

段四拳（段九）——马虹海

女摊主（老鸨）——栗梅

母亲（老板娘）——姬雅静

疤瘌脸——余凤成

李凤岗（老汉）——闫金峰

银铃——廉金英

薛天龙——宋阳

薛天虎（刽子手）——王峰

麻脸老头（康广仁）——赵洪才

烟馆老板娘——宋飞飞

滕二娘——徐雅丽

张安——

陆风——郑亚骁

左宗生（小卢子）——张爱友

宫本太郎（估衣行先行）——宋伟

杨秀——李学军

杨崇伊——陈福生

石同鼎——石同鼎

童声——王成涛、石薪郁、王润涵

杨承启——

刘凤池——及宏

赵捕头——

袁世凯——李国栋

李闰（马嫂）——马宝芬

鹊儿——笑笑

刚毅——张桂新

石金省妻——亦菲妈

小景普

责任编辑:小丹

审核:小鑫